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发现她突然就老了，好像眼窝深了一些，脸上多了几块褐色斑点，衣服枕头上捡不完的头发，一簇簇的白发也盖不住了，做饭的时候总是忘记这个那个，自己放的东西也会经常找不到，岁月呀……
疫情所致，闲来在家无事，听她讲她以前的故事，没有一点点的传奇色彩，没有一点点的搞笑欢乐，口中所说的，都是年轻的时候硬咬牙坚持过来的，她缓缓慢慢的语速、不高不低的语调，在我听来却字字沉重，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频频泛起涟漪。
发现她老了是我放假回家偶尔一次和她一起做饭才意识到的，自己在外边上学多年，不经常回家，唯一一次在家呆这么久的也就只有今年了。起初家里只有我们俩，我们总是今天吃午饭的时候商量着明天中午吃什么。我们一起准备上一切材料，做饭的时候却要叫上我，刚开始我还以为只是想让我在旁边说说话，但是炒菜的时候才看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，脑海里无数个以前她独自一人帮别人家料理大事的雷厉风行的画面，炒菜宴请根本不在话下，但现在看着她的背影……我不动声色地拿过炒菜铲开始和她商量着先放哪个炒一会在放哪个，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起来当时心中呼吸一紧的感觉。
后来她说，当初她怀着我的时候，国家计划生育正在大力推广，她紧张地东躲西藏，去我姨妈家、姑妈家避避风头，一直在别人家呆着，直到快要生了，我大姨妈二姨妈找了个山里的窑洞可以收拾一下住下来，不用到处走动。听说生我的时候我是绕颈生，整整折腾了一天到晚上才把我生下来，我也就那么丢丢点大，后来满了日子她能出门走动了，就想着去买点东西给我补补身体，回去一开门看着被子里边没有隆起来一团还以为我被别人抱走了，吓得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，颤颤巍巍拉开被子一看，咳，还在呢，自言自语说着，你怎么这么小呢。
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，孩子们都得上学，家里没钱，想着办法的去赚，养过牲口种过田卖过蔬菜打当过保洁。小小的身板撑起了偌大一个家。直到前两天，她突然感觉眼睛不舒服，眼睛看东西总是一跳一跳的弯弯曲曲的，接着就是好像视力不如从前了，医院做了检查，结果是年龄相关性黄斑病变，就算是特效药也只是干预，没有根本性质的作用，一旦恶化，会有失明的风险。
但是从她的脸上，看不出一丝意外，心里想，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呢，还是早就有所预感呢，或是一直瞒着我们呢，她才52呀，以后，都不敢想象这种日子回是怎么样。心里会有埋怨，为这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我们身上呢，为什么就连年纪大了还要有病痛，为什么等我们懂事了，她们都老了。
知道现在我才真正地明白，原来我们长大的速度真的赶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。你们，多久没有和父母一起坐下来说过话了，你们多久没有和父母一起散过步了，你们多久没有和父母一起做过饭了，你们，多久没有仔细观察过她们了……
